来源:经济观察报 作者:范奕璇
当去过足够多的海岛度假目的地之后,你可能会逐渐发现旅行杂志、网站最爱用的“全球十大”排名的空洞。对于真正的海岛痴迷者来说,这世上水清沙白、入得了明信片画片的海岛实在太多,按资排辈实在是理性得缺少诗意。何况排名指数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久负盛名,这座小岛已经开发过度、人满为患,下海游泳就像是被洒在锅里煮饺子了。
遇到过在某个“世界十大蜜月岛”度蜜月的中国女孩儿,因觉得被酒店员工性骚扰,于是提早打包、沮丧而归;也听过某个姑娘在风景平平的东南亚小岛独自旅行,偶遇曾经的同事,结果两人燃出火花,进而终成眷属的真实事件。对于这样的当事人来说,一座海岛又哪里可以被简单排名。所以,在见识过斐济著名的软珊瑚和美丽的小岛之外,你也许还想在这里找到一些不同的故事。
从斐济的国际航运中心——楠迪入境后,你可以直接在机场坐上去首都苏瓦的大巴。事实上,这辆巴士正离斐济最热门的旅游目的地越行越远。出于交通便利的原因,假期时间不充裕的游客主要集中在楠迪附近、高级酒店林立的Denarau岛;以及“跳岛”观光客最青睐的Ya-sawa和Mamanuca群岛。这两个相邻的美丽群岛,常常会被印在斐济的明信片上。而汤姆·汉克斯主演的《荒岛余生》正是在Mamanuca的一座无人小岛拍摄而成的。假如热爱这部电影,不如选择保持一段距离。毕竟,汤姆·汉克斯和Wilson生活过的岩洞长什么样有那么重要么。电影里创造出的那个世界尽头,在现实世界中,可是每天有搭载游客的大游船经过。
斐济的332座大大小小的岛屿,散布在130万平方公里的南太平洋海域中,其中只有约三分之一有人类定居。楠迪和苏瓦分别在第一大岛Viti Levu椭圆形的两端。贯穿这两大城镇的公路会与几段绵延的海岸线重合,不过更有趣的是不时停经的斐济小镇。似乎因为快到年底,这里也赶上了当地人采购血拼的季节。泥路两旁一两层高的简陋建筑大多是商店、超市、盗版影像店。到处都是大色块的广告牌,以及红色水笔书写的打折数字,好像在拼了命地嚷嚷着减价促销。而满街行人中,最醒目的是穿着鲜艳纱丽的印度裔妇女。这么多印度裔人口聚居的小镇,真让人对空间产生一种错觉感。
在这样一个湿热的下午到达首都苏瓦,站在车水马龙、交通汹涌的路口搜索人们的面孔时,你或许会感觉飞越了那么辽阔的太平洋,却也还没有离家很远。斐济的首都好像是那些沿途小镇的高上大版本。斐济最高的楼——70米高的银行大楼自然坐落在苏瓦。这里沿山势起伏的马路更宽敞,商场办公楼更高更多,城市自然也更喧嚣吵杂。更显著的是印度裔人口在首都的比重之大。这真的是在遥远的南太平洋中吗?
“你们英国政府早些年就应该把印度人都送回去。”在斐济定居多年的德国人汉斯,有一天和一个英国旅行者讨论斐济政治的时候激动地说,“现在他们想回去寻根也很难回去了。”他在当地娶了位印度裔的太太,斐济的民族政治问题始终是他关心的焦点。
1970年独立以前,斐济被英国殖民统治了近一个世纪。19世纪末,当时的英国殖民政府开始从印度引入劳工,让他们来斐济从事甘蔗种植。这些印度劳工都签订了十年合同。前五年为雇主工作,后五年则允许从斐济人那里租地,自己种些庄稼或养殖家畜。十年期满后可以成为自由身。当时有很多印度人选择留在斐济生活扎根。历史上,印度裔人口曾一度超过斐济本土人。而现在,斐济总人口中约40%都是印度裔——也就是当年印度劳工的后代。
现在这些以印度裔为主的聚居地,往往就是当年的甘蔗种植园。从传统服饰和城镇中心的印度教寺庙能看出,即使远在南太平洋,印度人还是坚持传承着自己与南太平海岛迥异的文化传统。即使两族之间偶有通婚发生,但大多还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都肤色深以外,斐济本土人和印度裔斐济人乍看似乎没有太大共性。
比如你可能发现,在酒店前台工作的大多是笑容灿烂的斐济本土人,他们总是会热情地大声向你打招呼——“Bula!”(斐济语“你好”),然后在你需要服务的时候迟迟不出现。之后他们也会极其体谅地安慰你,不要着急,这里是“斐济时间”。而在“后台”,技术性、出劳力的工作,可能更多由相对勤奋肯干的印度裔来担任。
苏瓦成为南太平洋群岛中都市化程度最高的城市,印度裔斐济人想必功不可没。只可惜因为他们是外来移民,在斐济的政治地位始终不高。过去的二十多年来,斐济发生过四次政变,大多与两族间的深刻矛盾息息相关。从上次政变——发生在2006年底,时隔八年后,斐济才终于在今年9月完成全民大选。除了曾因政变而被澳洲和新西兰采取制裁,2009年起被南太平洋岛屿论坛和英联邦暂时取消的联盟资格,也终于在不久前刚刚恢复。
在一家经营的礼品商店里,印度裔的店主被问及对大选的看法,只是蹙着眉说:“现在终于选举完了,总算能太平了。希望生意好起来。”然后闷头敲打着计算器上的键盘。
对旁观者来说,要更健康长远地发展旅游业,斐济其实少不了这两个民族的共存。就像你在旅行时,可能既想尝试斐济本土的土灶烹饪,也想吃印度咖喱。它们没有孰优孰劣,只是不同和多样而已。而那些理智的斐济人自己,也当然明白这一点。
从轮船甲板上远远看到Savusavu小镇的第一眼,我知道就是这里了。开阔的海湾里,蓝天白云下是层峦叠嶂的绿。因听说位于第二大岛Vanua Levu上的这个海湾小镇,有着多元化的社区,这趟旅程属于慕名而来。的确,这里的安全海湾吸引了各国来的航海者,风景如画而平和的氛围令不少退休的西方人决定在这里买地盖房、安顿余生,而印度裔斐济人和斐济本土人的均衡比例也让这个小镇构成看起来更自然和健康。虽然中国游客还并不很多,却有不少在这里工作的中国人,和几代定居的华裔。他们一般是从事餐饮、美容、进出口和旅游服务业。
根据国家官方统计局的数字,2006年前到斐济的中国人中,来旅游的几乎为零;大部分都是从事渔业或经商。在斐济一家旅行公司工作的Jack,2010年初从国内来到斐济。那时从香港直达斐济的航班才开通不久。“刚开始很少来斐济的中国客人。我记得那时每次有从香港来的航班,我都跑去机场数中国人,一班飞机下来估计就二、三十个中国客人吧。后来就慢慢多起来了。”
从2015年春节起,将有从上海直飞斐济的包机。而明年6月起上海到斐济正式开通直航,也已经被提上了议程。作为南太平洋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斐济显然在政治稳定的同时,也想从庞大的中国旅游市场分一杯羹。斐济是否会在将来成为第二个马尔代夫?我们还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斐济多样的自然景观资源(有山有水、有林有海)是可以满足多种旅游需求的。假如能够处理好多元化民族问题,这个远在南太平洋的十字路口,理应会迎来更多好奇的访客。